C8.开学典礼

C8.开学典礼 #

舞台下的观众席由蒲团组成,新生们盘腿坐在地上聊天。还有一些学生在舞台前忙忙碌碌,大概是学生会负责组织活动的学长学姐,女生穿着旗袍长裙,男生穿着盘扣半袖衫,无论是着装还是气质都与低年级的学生大不相同。

“你们先在这里坐,我得去找一下我哥。待会儿见。”姚心烛和室友挥手道。

观众席根据六系被划分为了六个部分,每个区域最前面都贴着本系的标志。她穿过人群来到水系的座位区,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地上和同学聊天的夏禹。

他身着月白色校服,头上绑了一根细细的水墨色发带。没有了刘海,那两道不服输的剑眉格外显眼,而水系系服温和的颜色和刺绣元素又压住了他不少锐气,这两种矛盾的气质糅杂在一起,与平日里她所看到的夏禹完全不同。

姚心烛看到他的扮相,下巴往后缩了一截。“妈呀,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……不是,我没有损你的意思。”

夏禹抬头,是一个黄衣小囡在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。再一瞧,原来是那张熟悉的团子脸,却有些说不出原因的异样。小姑娘把鹅黄色穿出了亮堂堂的感觉,就在此时天顶上的灯忽然打开,一片星星点点,像是她的到来让灯盏苏醒了一样。

“哦?是不是要开始了?”姚心烛仰头看向大礼堂的穹顶。

“不知道,你室友呢?”

“要她们占位置去了。我得来找你嘛。”她在夏禹身边坐下,也朝他身边的人打了个招呼,那男孩子赶紧给了她一个微笑挥手回应。

夏禹介绍道:“我室友,他叫单廷廷,你叫学长就好了。学长,这是我妹妹。”

姚心烛刚说完“学长好”,男生忙不迭地伸出手说“学妹好”。单廷廷有这么快的反应夏禹一点也不奇怪,姚心烛这张娃娃脸在哪都很受年长者的欢迎。他穹下的那些好朋友第一次见到她,必定要跟着他一起喊妹妹。等她闲聊完离开后,围绕她展开的闲谈也是必不可少的。

“你妹妹长得好可爱啊,有点像去年新出的动漫里那个粉色短发的女生,叫什么来着?反正,你妹妹还要更好看一些。”

“学长,你还是——”

“少说两句,知道了。”

没过多久大礼堂就坐满了人。一个学姐在调整讲台上的话筒,试音发出的“啊”声在室内回响。那话筒也不是什么正经话筒,而是一朵金属制的牵牛花,一会儿朝台下看,一会儿仰头伸懒腰,不听话地扭来扭去。

“嘘,是校长。”

观众席忽然安静了下来,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聚焦到了台上。

一名身着月白长裙的短发女子走上台来,举步如踏云,卓然立在台前,食指轻轻往台面上一扣,牵牛花话筒收起顽劣,乖巧地归顺于她。

待到她站定,眼风扫过底下的坐席,被她看到的人都不由得静止了动作。孩子们齐刷刷地望着她清冷的丹凤眼,没有一个人发出噪音。

“刚才我和你们中的一些人对视了,我想起了一些故事。故事是什么,同学们想听吗?”她的声音不大,水一样地从牵牛花心流淌出来,空气就变得湿润了。

台下一片寂静。

“我来给大家讲讲吧。”

她娓娓道来,语速不急不缓。“两千年前,东洲大地并不是你们现在所看到的这样民安物阜,太平盛世。一群十八岁的年轻人聚集到一起,为了寻找解救百姓们的办法东奔西走。他们最终找到了问题的源头,解救了当时的东洲,也搭建起了一个秘密的新世界。天行的学生们称他们为始长老,在大家的印象里,这个词是沉稳睿智的象征。而他们在决定建造新世界时,也不过是一群少年罢了。”

“和当年的他们一样,在座的各位都还年少。很多人都还没调整好心境就来到了穹上,这里的一切都让你们应接不暇。还有些人或许在问自己:为什么是我?凭什么是我?”

她的目光一一落在每个孩子身上,“这是好的想法。我喜欢少年气,喜欢你们的好奇心和不服气。正是这两种重要的特质,使每一个年轻的生命成熟之后,依然保有不枯萎的心,还有余力爱自己和爱世人。”

“这些揣着一肚子疑问的同学,希望你们不要着急,慢慢体会这些问题。在这里,你们最终会找到自己的使命。我指的‘使命’,不是你们在穹下能描绘出来的任何一种职业,不是你们可以成为的任何一种身份——而是深藏于你们内心的渴求和热情。这种使命感,是灵力之源,是你们未来在困境中赖以生存的东西。”

“水系,生命之母,包容万物,六系的领导者。你们有洪水猛兽的力量,亦可细水长流、以柔克刚;

火系,熊熊烈焰,势不可挡的开拓者。你们勇往直前,不留后路。你们的火种取之不尽、用之不竭;

地系,运筹帷幄,穿梭于暗处,团队的智囊与军师。你们掌控全局,视游戏为战局、又视战局为游戏;

金系,忠诚团结,使团队凝聚的向心力。你们刚正不屈,是六系最锋利的剑,也是最坚硬的保护伞;

草系,生生不息,治愈病痛的医者。你们让深刻的伤口愈合,扭转垂死挣扎的局面,使受伤的生命如沐春风;

光系,永不熄灭的希望。你们拥有上古诸神赐福的预测力,散发日月星的光芒,有你们在的地方便不再有黑暗。”

单廷廷凑过来耳语道:“我们校长,真的很不一样吧。”

“她叫什么?”夏禹问。

“她是水系的,叫尚水君。出于尊敬大家都叫她君师。”

“为什么要加上一个‘君’?”

“我也是去年从学长学姐那里听说的,她是个难得的天才。灵师在八级以下都只能称为灵师,如果想做老师至少得到八级以上,十五级以上会被尊称为君。一般这么年轻的灵师是不可能修到十五级的,但是尚水君天资高,是咱们天行的精英班一百年来最年轻的优胜者,三十一岁就做了校长。她现在已经上任五年了。”

夏禹听完这番话,回头重新观察台上的女子。

如果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天行的女校长,就是一个字——淡。

这种淡不是无所求,或无所谓;而是无所惧,无所悔。从她行走的姿态,还有她的眼睛,能看到她对事物了然于胸的坦然。他倒也说不上羡慕,而是感到惊艳。为什么有人这么年轻就能坐上这么高的位置呢?

“六系中,水、火、地为攻,金、草、光为守,缺一不可。你们来时应该已经听灵探讲过了,我们每个年级都会分成三十个小组,在这七年间,所有的活动和评分都是以六人小组为单位的。开学仪式结束后每个系都会组织新生抽签,抽到同一个数字的同学就会被分到一组。”

“今天晚上希望大家熟读校规,手册就放在你们的书桌上。阴阳婆婆是负责这届新生的教导主任,一级的同学们有任何问题都可以咨询她。另外,学生会——请把同学们的意见表呈交到校长办事处。好的,我就讲这么多。下面由优秀学生代表发表讲话。”

开学典礼最听不下去的就是代表讲话了。校长一下台之后就像封印解除,窸窸窣窣的讨论声从各个角落冒了出来。

“学长,你今年还要跟我们这届一起重新分组吗?”夏禹问。

单廷廷摇头:“我虽然留级了,但也只是重修一级的课,分组的话还是在二级。如果我参加了你们的分组,你们这一届就会有一个水系分不到小组了。”

“我听灵探说期末考试都是以小组为单位,你们组怎么就你一个人留级了?”

“如果超过两门挂科,个人分数就不计入小组了,只能单算成绩。”

“你挂了三门?!”

单廷廷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:“四门。”

好吧,看来姚心烛当时入学时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。

典礼接近尾声,各系都开始抽签分组。同系的学姐抱了一个装满纸团的大玻璃碗,新生们全都蜂拥而上。伴随着悠悠扬扬的散场音乐,人群喧闹流动了起来,孩子们开始兴奋地寻找同伴。

“你是几组?”

“我是十二,你呢?”

“二十五组的在这里集合喽!”

夏禹在玻璃碗里随手抓了一只阄。刚一展开,前面就有个高昂的男声传来:“九组的在哪里?九组的!”

他闻声转头,小跑着举起手里的纸片:“九组。”

“兄弟!”穿着赤金色校服的男生咧嘴一笑,用力地和夏禹握手。“以后多关照。我葛子闲,金系的。”

这男孩子眉目英气,长了一口好牙,笑起来刚好露八颗。他身板挺得直,说话时胸前的吊坠晃来晃去,那只石头坠子和他一样,颇有特色。

“多多关照。我叫夏禹,水系的。”他问,“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?”

对方还没有回答,夏禹就听到一声透彻穿堂的“小禹哥”。姚心烛像只弹跳力一绝的袋鼠,蹦蹦跳跳地冲过来抱住了他。他被她的拥抱撞得往后退了两步,目光被她激动的动作上下牵引。

“我就知道我会跟你是一组,我抽签之前许了愿的!”

夏禹还处在和姚心烛分到一个组的震惊之中,她就与旁边人开始搭话了:“诶,你是刚才观光车上夸我品位好的那个人,对不对?”

“就是我。”男生打了个响指,“我叫葛子闲,你们俩是兄妹吗?”

“不是,我们是发小。”她伸出手,“我叫姚心烛,以后就是朋友啦。”

不一会儿他们就听到远处有个女生的大嗓门儿:“九组的在哪?你九组的吗?”

“这边儿,哎——”葛子闲一下就把她的注意力喊了过来,“是火系的,我们组火系的来喽。”

一名红衣女孩向他们大步走来。她个子比姚心烛高了些,后脑扎着高马尾,姿态飒爽,声音也带了点侠气:“是九组吧?”

“是的是的,同学你叫什么?”

“我叫何逐荣。”红衣女孩一一跟他们三个人击了拳,朝葛子闲扬了一下下巴,“你够可以,刚才那一嗓子全年级都知道咱是九组的了。你们吃了吗?”

“哈?”葛子闲还没反应过来。

“我下午只吃了一点羊肉串,晚饭要等到好晚。”何逐荣揉了一揉肚子,“现在饿得差不多要厥过去了。”

姚心烛手背在身后扯夏禹的袖子:“哥你的对手出现了。好像比你还能吃。”

“牛肉干要吗?”夏禹掏出一包小零食抛过去,何逐荣精准地抓住。“谢了哥们儿,明天我请你吃羊肉串儿啊。”

分组剩下的人不多了,有一个戴面纱的女孩向他们走来。她身着青衣,四肢纤细,黑色长发及腰,头上插了一支漂亮的木簪。那面纱之上的眼睛美极了,她直直望过来时,何逐荣似乎脸红了。

“你们好。我叫姜源儿。”面纱女孩的声音凉凉柔柔。她将掉下来的一缕碎发别到耳后,一只银镯从她白皙的手腕滑落至小臂。

“何逐荣。”

“我叫姚心烛。”

“我葛子闲。”

“夏禹。”

果然对美女是争先恐后的态度,大家都一个接一个打了招呼。

葛子闲环顾四周:“好像都已经分完组了,我们是不是还缺一个?”

“还差一个地系的。”夏禹确认了一遍,“我去找教导主任问问。”

剩下几个孩子聊得火热,姜源儿在旁边一言不发,只在每个人讲话时安静地注视对方的眼睛。姚心烛注意到她的沉默,制造机会让她参与进话题:“同学,你为什么要戴面纱呀?”

何逐荣点头如啄米:“我刚才一直想问来着,终于有人提出来了。憋死我了!”

“你怎么不直接问呢。”姚心烛咯咯笑。

“这位同学长得跟仙女儿一样,我这不是怕冒犯到人家嘛。”

“我猜吧,应该是因为长痘痘了。”葛子闲瞄了她一眼。

“你乱讲,仙女儿喝露水长大的,长什么痘痘啊。我觉得跟发带一样,就是个装饰。”

“那不就跟穿背带裤上厕所一样吗,吃饭太不方便了。”

姜源儿面纱下的嘴唇轻轻张合:“我戴面纱,是因为不太喜欢和人面对面相处。”

这个回答的确是在意料之外,气氛有一点儿尴尬。葛子闲率先打破沉默:“嗨,我还以为是你戴着好玩儿呢。没事儿你别有负担啊,想戴就戴。这玩意儿又不碍着我们讲话,还能防唾沫星子。”

“就是,而且你戴面纱好看啊。”何逐荣说。

“什么好看?”夏禹刚刚回到队伍里,给大家汇报情况,“我刚问了教导主任,说是有一个地系的没来报道,地系那边抓阄刚好剩了一个九组的。”

“是男生还是女生?”

“男生。学校联系不到他的家长,现在派人回穹下找他。说是五天之内解决,要不然就得重新招一个地系的了。”

“我们运气真好啊。”姚心烛喃喃道。

剩下几个人面面相觑:“运,运气好?”

“三男三女,刚好平衡。男女搭配干活不累!”

“啊……”大家表情复杂地表示懂了,齐齐看向夏禹。后者耸耸肩:“我花了十年习惯她的脑回路,你们加油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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