C24.包粽子与赛龙舟

C24.包粽子与赛龙舟 #

天行的习俗,就是不放过任何一个庆祝节日的机会。以往每年过端午节,学校都要举办包粽子赛龙舟的活动。但关于粽子应该是什么馅儿的这个问题,师生们年年都有争论,到后来干脆就分成了甜粽队和肉粽队,先包粽子,再赛龙舟。率先包完粽子的队伍获得加分,速度最快的龙舟队也会获得加分,最终将两个比赛分数统计,获胜一方可以得到总食堂的三天免费自助券。

“来来来,咱甜粽队的在这边集合——”一名火系的学姐在左侧拿着喇叭喊。

何逐荣在拉人了:“仙女儿,去甜粽队吧?”

姜源儿纹丝不动:“我们家那边都是吃肉粽的。”

“我吃甜粽啊,咱们仨一起吧?”葛子闲大摇大摆地走过来,顺手把正在跟姚心烛聊天的夏禹也捞过去了。

何逐荣哼了一声把头一扭,马尾辫“唰”地扫过葛子闲的笑脸。

“哥你不跟我一队吗?”姚心烛委屈巴巴地冲夏禹喊。

“下次,下次啊。”葛子闲强行把夏禹转过来的头掰了回去,“龙舟比赛拼臂力,你哥体力好,我们队必须要了。”

一名地系的学长此时正好在拿喇叭喊:“选肉粽队的到这边来排队了!”

姚心烛回头看了眼一阵风就能刮倒的姜源儿,还有面部表情显示胜负欲为零的崔觉,绝望地仰天长啸。“啊——”

“大家安静一下,现在两队从第一排开始报数!”

“一,二,三,四……”

负责甜粽队的学姐点完了人头,嘀咕道:“奇了怪了,每年两队的人数都是差不多对半分。”

学长接话道:“要是差距大,每年还设置这个比赛做什么?”

“来来来,大家找到自己的编号站好。”

两队学生被分为了六组,一组近一百人,站在六条长桌边各就各位。姚心烛站在姜源儿身边,紧紧捏着一片荷叶蓄势待发。

“预备——开始!”

姚心烛预想中的龙舟比赛是可以把人吵出耳鸣的,而她没料到包粽子比赛也安静不到哪里去。六条桌子的连接处都被安排了各队的金系巧手匠,有几个学生不仅粽子包得快,在给对手捣乱这一点上是驾轻就熟。桌面上包着粽子,桌底下伸一腿过去踹人家的米桶,又或者把粽子叶蘸了水黏到一起,让对手揭片叶子都要费上好一会儿功夫。这么一来,叫唤的,吵架的,喊裁判的,噪音此起彼伏。

“学姐,他犯规!”

“学长你得扣他们组的分!”

姚心烛抬头看了一眼隔壁桌的三个对手。夏禹包的粽子外形马马虎虎但看上去是能吃的样子,葛子闲手边齐齐整整地摆着四只漂亮的粽子,而何逐荣还在跟第一片叶子过不去,绳线怎么扎都扎不好。

葛子闲凑过去:“你行不行啊姐?”

“你是我队友还是来捣乱的啊。”

“我帮你吧?”

“谁要你帮了,边儿去。”何逐荣手肘一横把他推了出去。

姚心烛着急了,小声问身边的队友:“怎么办怎么办,他们包得太快了,我们要输了!”

姜源儿慢条斯理地专注于手头的工作,崔觉虽然速度不慢但明显在敷衍任务,俩人都跟她不在一个频道。姚心烛小脸一垮,愤愤地加快手上的动作。

“时间到!”

一声哨令下,第一场比赛混乱地结束了。两名裁判员开始计数,粽子个数相加,最后的结果是——

“甜粽队,胜!”

三条桌子的欢呼和三条桌子的哀嚎。姚心烛叹了口气,看着旁边桌的三个人互相击掌,夏禹还非常不知好歹地朝她挤眉弄眼,一脸挑衅,口型是“你不行”。

姚心烛的小拳头捏得咯吱咯吱响,小声念了句“你等着我东山再起吧”,旁边的崔觉听到后居然还恬不知耻地笑出了声。

“笑什么笑啊,你刚才都不努力包!”她转头气冲冲道。

“我可是包了六个。”崔觉挑眉,目光移动到姚心烛桌前,“你……”

“我,我的意思是你要是再认真一点还可以包得更多!”

“别生气小蜡烛。”崔觉笑眯眯的,“赢了那个三天免费自助券你也用不着,只有那个火系的女生用得上。”

“……”还好这句话没让荣荣听到。

第一轮比赛结束,第二轮紧接其后。每条龙舟坐二十五人,含划手二十人,替补两人,舵手、锣手、鼓手各一人。姚心烛和姜源儿做替补,崔觉做锣手,没有一人被安排为划手,大概是学长学姐们也觉得这仨一看就不像能为本队拔得头筹的主力。

而那头的夏禹、何逐荣和葛子闲全都做了划手,比赛开始前就在朝他们这边搔首弄姿。何逐荣还算老实,葛子闲在举着桨朝他们挥舞,夏禹翘着二郎腿放话:“姚心烛——你们队不行——”

“妹妹,你掐到我了。”姜源儿忽然开口道。

姚心烛这才看到自己把她的手臂掐出了一圈印子:“对不起对不起。”

“没关系。”

崔觉在一旁接话:“你哥以前就爱这样吗?”

“他在穹下的时候就老爱挑事。反正他对人好的时候很好,差的时候巨差无比!”

他笑道:“原来他不是只看我一人不顺眼。前段时间我还以为是我做错什么冒犯到他了呢。”

“没有的事。”姚心烛赶紧否定,“不是你的错,是他脾气差,你别在意他啊。”

一声哨令下,六条龙舟向着湖心的孤岛齐发并进。冰镇湖上冷雾弥漫,如同一片深不见底的洞穴,一口吞下了所有燥热难耐的夏日来客。

有过赛龙舟经验的学长学姐们喊着口号,学弟学妹们也懵懵懂懂地跟着效仿。姚心烛他们所乘的这一只龙舟遥遥领先,成为肉粽队中最有望拿到冠军的一颗种子选手。可惜行驶至中途时,船身忽然停滞不前,仿佛被什么东西拖住了似的,任划手们如何努力也无法加速。

前排的划手们议论纷纷:“怎么回事啊?”

“是水流的问题吗?”

眼看着对手的三条龙舟都逐渐超越了己方龙舟,姚心烛忽然想起了什么,探出来头来看水面。不出意外,就在她视线下方的水面,一团黑影正在他们的船底边上。

小禹哥告诉过她,鱼妇小姬第一次找到他时也是这样在船底开玩笑的。

姚心烛小声问道:“小姬?是你吗?”

黑影依附于船底,水面冒出了几颗泡泡,似乎是有与她交流的意图。

她小心地伸手触碰湖面,手指慢慢沉入水中,作出握手的友好姿势。“我们几天前去重生河找过你,原来你是来冰镇湖里了啊。你要是有事找我,等我们比完赛再说吧?”

水中黑色的发丝缠绕住了她的手指,大概是人鱼打招呼的方式。不过小禹哥似乎提过,鱼妇小姬的头发是白色的?

她正觉疑惑,一张骨瘦嶙峋的脸浮出水面。这张面孔上眼窝深陷,眼白几乎占据了整个眼珠,两粒芝麻大的瞳仁注视着她,那道目光仿佛穿透了她的皮肉——

这双眼睛不是在看她的脸,而是在凝视她的头骨。

“啊!”姚心烛吓出了一身冷汗,条件反射把手从那团黑色的头发中抽回来,猛地拽住旁边崔觉的手臂。

“怎么了?”

她抓着他的手还在打着哆嗦:“船下面,有个长得好吓人的人。”

崔觉倚身过来,趴在船沿上。“是推船鬼。”他把手放到身后,“帮我把备用桨拿来。”

姚心烛将东西递给他,他果决地将桨头狠狠往水下一捅,船身也随着他的动作摇晃起来。她惊叫出声:“你轻点,会伤到人的!”

水面咕噜咕噜冒了几串泡泡,船脱离了阻力,终于往前进了。崔觉把桨往上一颠,手稳稳握在杆中央:“它不是人,是鬼。伤不着死不了,放心。”

“学校里怎么会有鬼?”姚心烛不敢相信。

“学校里为什么不能有?”

她理所当然道:“因为小孩子怕鬼啊。如果学校里有鬼,学生晚上都会睡不着的,家长肯定也不放心。”

崔觉的语气轻飘飘的:“不仅是学校里,穹上本来就有很多鬼。只不过重生河是一条能使灵魂现行的河,推船鬼在重生河里生活太久,所以在冰镇湖里也能被人眼看见。要是把重生河水泼向空中,你应该可以看到鬼排长龙了。”

“你,你怎么知道的?”

“鬼只是灵魂形态的一种,除了不能再死一次,和活人也没什么区别。有些人活着反倒还不如一些安分守己的鬼。”

“哎呀什么乱七八糟的,你别讲了。”姚心烛忙不迭地堵上耳朵小声念道,“恶灵退散恶灵退散……”

崔觉似乎被她的反应逗乐了。他并没有延续他一如往常的恶趣味,反而在那些魑魅魍魉的故事真正吓到她之前及时停住了话头。姜源儿在一旁默默听着他们的对话,未曾参与过一句话。赛龙舟当然也轮不到她这个弱不禁风的替补队员,在同队嘶吼口号、力争第一时,她更像是一个坐船游览冰镇湖的游客。

由于推船鬼的阻挠,肉粽队在第二轮又输了。裁判员举着牌子走过来时,肉粽队的学生们蜂拥而上:“学长,他们队收买了推船鬼,拉着我们的船不让走,拖了好久的时间!”

甜粽队的部分学生委屈抗议道:“我们就是堂堂正正比赛的,谁闲着没事去找个水鬼帮忙啊?”

“好了好了大家安静——”

裁判员在协调时,甜粽队尚未上岸的那两个讨厌鬼又在龙舟上嘚瑟。

夏禹对着姚心烛露出一个灿烂且欠揍的笑容,葛子闲站在船边儿上扭着奇怪的舞,身姿不堪入目。姜源儿大概是无法容忍自己身边存在跳舞奇丑无比的生物,默默掩面转头。此时何逐荣看不下去了,抬起右腿在葛子闲的屁股上轻轻一脚,后者没站稳,摇摇晃晃地掉进了湖里:“哎哎哎——”

姚心烛和两个队友上了岸,正好碰到了单廷廷。话痨学长见到了熟人立马聊了起来:“妹妹,你怎么没跟小禹子一队啊?”

姚心烛面无表情:“我已经不想跟他说话了。”

“你不会因为输了就生他气吧?”

她正在气头上,本来要嘴他个几句,崔觉忽然在旁边无厘头地插了两句话:“你们水系的妖精都睡觉去了?怎么湖里一条鱼都没有。”

单廷廷没见过崔觉,眼神怪异地瞄了他一眼。“冰镇湖和重生河有接口,它们估计都到重生河里去了。我们系的妖精每年都会组团去其它流域旅游探亲的,你新来的不知道。”

“是么。”崔觉转头向着重生河的方向,“我怎么不记得以前有这种传统。”

“是去年春夏才开始的。我刚来学校的时候也才知道,它们到了这个季节都会集体出游。前两天历史课你们没看见吗,重生河里现在一条鱼都没有。”

姚心烛看向姜源儿,发现她也在和自己交换眼神。她下意识问道:“那鱼妇小姬呢?”

“鱼妇小姬还挺热心快肠的,去年龙舟比赛的时候,她还在水底下帮忙推推船。”单廷廷抱怨道,“现在也没见着她了,我们水系的就只能靠自己滑了。唉,这速度完全比不上去年啊。”

“哈?你们怎么总是作弊啊,裁判应该罚你们分的!”

“两个队都有水系的,她一碗水端平,两边都帮帮忙,哪叫作弊啊。”

几人正说着话,一个湿漉漉的金系男生从他们面前路过。

“不好意思,借过。”他推了推挡在路中间的单廷廷。

来人声音熟悉,语气、气场却十分陌生。姚心烛定睛一看:比同龄人高出半个头的少年身型优越,在熙攘的人群中格外出挑。他头发全湿,正偏头将刘海撩到额上,露出那张轮廓精巧的脸。端正的三庭五眼为水所润泽,眼、鼻、嘴都是清莹透亮的——一尊刚从湖里打捞出来的雕塑。

单廷廷傻了:“帅哥你谁?”

葛子闲微微皱眉:“我们昨天才见过吧,学长。”

“哦对。”单廷廷吞了下口水,“我记性不好,你别介意哈。”

“嗯,小事。”葛子闲淡淡应了一声,侧身走过去,“我先回了,明天见。”

姚心烛僵硬地目睹他从自己面前走过,又僵硬地把视线移回来:“他没事吧?”

“脑子进水了。”夏禹插着口袋从几个人面前路过,“荣荣刚把他踹冰镇湖里去了。这就是冷静下来的葛子闲,惊不惊喜,意不意外?”

何逐荣跟在夏禹身后大摇大摆地走过去,不忘回头冲他们一笑:“不用谢我!”

姜源儿默默咳了一声:“葛君如果能每天去冰镇湖游一次泳就好了。”

单廷廷两手合十:“可别了吧,他都有那张脸了,要是还走小禹子那个高冷路线,以后全年级的学妹都没我的份了。”

“即使他不走高冷路线也没有你的份,学长。”

“妹妹,不要学你哥那种损人的毛病,多积点口德啊!”

姚心烛转头和姜源儿说笑:“所以鸽子唯一的缺点是长了张嘴?”

崔觉戏谑道:“沉默是金这个词明明很好理解。金系的人虽说是金系的,可惜始终不懂金是什么。”

单廷廷叹了口气:“你们组以后都是要烂嘴巴的呀……”

赛完龙舟的学生们短暂午休过后,一个个拖着疲惫的身子来到主楼的历史课教室。姚心烛刚到教室门口,就碰上了走出来的卓孟。

“心烛。”卓孟跟她打招呼,“你去参加早上的端午节活动了?”

“我和妙妙都去参加了。今天早上你不在寝室,去哪里啦?”

“老地方,地下城服装店。”她举起右手的化妆包,“我们社今天在给演员试妆造,今天下课之后我还得把学姐的化妆工具带过去。”

“你要演什么角色吗?”

“还远着呢。我现在只是在跟着服装组的学姐去采购,学着给演员们挑服装配造型。”

光霁阁五零二寝室,三个人都是社团的活跃分子。姚心烛和朱妙宁一开学就一起进了学生会和观星社,朱妙宁又单独加入了草系的猫妖救助站,而卓孟则选择了复古戏剧社和考古协会。

女孩子们喜好不同,寝室里的三面屏风展开后也能看出三种完全不同的色调——姚心烛偏爱一切能在夜里发光的东西,床头柜上除了系里的星河灯还摆着香薰蜡烛;朱妙宁喜欢研究各个品种的猫妖,书架上挂了一排造型奇特的逗猫棒;卓孟对一切复古的东西都十分狂热,柜子里收藏了许多从古着店淘来的折扇与簪子。

三个女孩在开学时偶遇,明明风格迥异却能融合成一个稳定的密友圈,这也许就是因为灵力水准相配的人能互相吸引彼此吧。

姚心烛见卓孟手里正拿着一束绿色的草:“这是什么?”

卓孟回头指教室里边:“历史课发的艾草,要挂在床头的。鱼禾老师要我们放到寝室之后再回来上课。我把我们寝室三个人的都领了,走吧?”

姚心烛跟着她一起往回宿舍走,拿起一根闻了闻:“为什么要挂床头?这个味道也不太好闻。”

“驱五毒。艾草要么挂床头,要么烧了,但是学校不许在寝室里点火,就只能挂床头了。”

“驱什么?”

对传说与古时习俗十分了解的卓孟解释道:“端午节的习俗,驱五毒呀。五种毒物,蛇,蝎子,蜈蚣,壁虎,还有蛤蟆。”

“我们宿舍还会有蛇和蝎子吗?”

卓孟笑着说:“放心啊心烛,这里肯定没有五毒的,插艾草也就是有个节日氛围,就像咱们吃粽子赛龙舟一样。”

“你说到赛龙舟,我们今天太倒霉了。”姚心烛撇嘴道,“本来赢的希望很大,甜粽队那边有一只龙舟上有人收买了推船鬼,在底下拖我们的后腿,最后还是输了。”

“你遇到推船鬼了?”

“我现在还有点后怕。你都不知道,那个推船鬼长得可吓人了。”

卓孟轻轻顺了顺她的背:“去年黑白无常专门来学校抓了些闹事的野鬼回去,但推船鬼是水系的鬼,平常没在人间做什么坏事,地府那边尊重它的意见,就让它留下了。”

“它看我的时候,为什么感觉在看我的头骨?”

“我听说过一句话——眼睛能看见什么,取决于自己是什么。就像我们看人是看外表皮肉,第一反应都是看和自己相似的部分。推船鬼本来就是一具骷髅,它看你当然也是一眼看到你的头骨了。”

姚心烛打了一个寒颤:“其实今天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。”

“怎么了?”

“冰镇湖和重生河里的水系妖精都出去了,只剩下一个鬼在水里。虽说每年到了这时候水系妖精都会去下游探亲,但这要是换了人类社会,不就是空城被僵尸占领吗?”

“你别想太多,推船鬼一直是独来独往,没有亲戚可以探望才留在这里的。鬼和妖精还是有区别的,妖精一般也比较排挤鬼。”

她们回寝室放了东西,两人正聊着这些奇闻异事,在走去教室的路上又碰上了夏禹和葛子闲。

“唷,妹妹,小卓同学,巧了呀。”

姚心烛看着葛子闲咧嘴露出的招牌八颗牙,突然有些怀念三个小时前魅力四散的冷面大帅哥。这冰镇湖的有效期也太短了吧?

“看你这表情,咋了?”

“没什么。”她干笑两声,“赶紧去教室吧,今天历史课要有小测验。”

“我实话实说,背的全忘了,等下全靠蒙。”葛子闲说着把夏禹捞过来,“离你妹那么远干嘛,刚才嘚瑟狠了,现在怕她揍你啊?”

夏禹被推到她跟前,单肩背着书包,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。“没有啊。姚心烛你听听,他对你误解有多深。我就不一样了,我太了解你的优秀品德了。姚心烛海纳百川,心宽体胖,一个肚子里撑两个船——啊疼疼疼我错了行吧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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